杨长江
井高地阔,风清水净。
时隔20年,我再一次来到老家凉水井打水,水清亮甘甜。
自从家里安了自来水后,我就再也没有到凉水井打过水,只在梦里时常梦见儿时打水的情景:母亲一边打水,一边教导我要爱护水井,做人要像井水一样清亮。
看着年近中年的自己不禁感慨,时光飞逝,时代巨变。但不论什么时候,在母亲的眼里,我永远都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,母亲的教诲也一直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里。
毕业那年,为了送我上学,母亲积劳成疾。一天她在茶园里劳作,突然脸庞抽搐、口吐白沫住进了医院。姐姐远嫁他乡,家里只有我一人,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,我心里六神无主。我上学那阵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,身无分文的我,只好找亲戚四处筹钱。
越是家境困难,母亲对我越是放心不下。
她知道我在金融单位上班,每天都在与金钱打交道,虽不懂得单位的规章制度,但她深知国家、人民的钱一分都不能动的道理。
一天放假回家,母亲把我叫到跟前说道:“江娃儿,你从小就喜欢读书,今天妈妈再送你一本书吧,你一定要好好看看。”我接过书定睛一看,书名《杨震》二字让我眼前一亮。“这里面的主人翁说来还是你的同姓人,算是同宗同祖呢,他的故事你得仔细阅读。”母亲意味深长地说道。
后来才知道,母亲从医院回家休养那段时间,她不能下地干活,闲来无事常和别人聊天,她从亲戚口中得知,为了给她治病,我欠了不少的债。
于是,她悄悄跑到县城买了这本书。回到家里她打开书仔细翻阅,看到书中的内容如获至宝,待我回到家她便把新书递到我手上。
儿行千里母担忧。母亲总是对我放心不下。
上班去那天,我特地向母亲打了招呼,“妈,我上班去了,你送我的书我带到单位去看,还没有看完呢。”走过院坝边的篱笆墙时,我回过头看见母亲带病的脸上露出慈祥欣慰的笑容。
母亲送我的书我一直带着。母亲的话我烙印在心,送我的书也时常翻阅。
到万寨上班前,我已经工作十余年了。母亲生病我欠了不少账,家里修房子我欠了不少账,结婚的钱也是东拼西凑的。
到万寨上班,因为离家较远我就很少回家,回家的时候少了,免不了母亲三天两头打来电话,“江娃儿,钱够用不?单位工作还适应吧!”我都三十几的人了,母亲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看待,有话无话也能说上好长一段时间。每次打来电话挂电话时,她都似乎话说完了,又似乎有说不完的话。
一次放假回家,母亲说家里的自来水浑浊了,喝起来有股泥土的味道,让我陪她到老家的凉水井去打些水回来。
母亲背上水壶,我挑上楠竹做的水桶,母子俩向着凉水井的方向进发。
“凉水井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没有浑浊过。”
“下大雨它也不会浑浊吗?”
“不会呢!凉水井清着哩。”
母亲打小就吃凉水井的水长大,关于凉水井她似乎有讲不完的故事。
说话间我和母亲已经来到水井旁。
如今少有人前来打水,四周飘落几片落叶,但井中水依然清澈见底。
来时的路上,水桶已在行进中沾染了些许灰尘和落叶,我和母亲蹲在水井外用流水清洗。
母亲说:“江娃儿,你小时候经常到这里打水呢,你说这里的水清甜。”
“妈妈,你说这里的水怎么就不会浑呢?”我向母亲请教。
“这水井地理位置高,站在这里眼界开阔,它没有杂草灌木遮挡,腐叶玷污,水自然也就干净多了。”
“下雨天呢?”
“人们为了减少污染,给水井做了一个高高的井盖,一般的污水很难流得进去;山洪暴发,四周开阔,凭这里的自净能力也能很快变清。”
我仔细看了看,谁说不是哩,井盖高呢!
“这里打您小时候,都没有见它流过浑浊的井水吗?”
“没有呢!你看山上,青松挺拔,清风常过,一片净土。我想,从有这口水井那天起,都应该一直是清澈的。”
打满水,和母亲返程。
走过院坝边时,我忽然发现我们家的墙变了,原来空白的墙面绘上了一幅巨大的油墨画:清风绿水,中间上书“清廉”二字。
在和母亲一起观看墙上的清廉图时,我顺手掬起一捧清泉解渴。
一阵清风拂过,清泉入喉,沁人心脾,浑身轻松。